明月松间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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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传》35上《两兄弟分登觐天梯》

厉南星独自走在静谧小径上,穿行于天庭宫宇之间,看似闲庭信步漫无目的,但若是足迹可见,便知他所行暗含九宫之数,行了九九八十一转之后,厉南星在一座骤然显露的白玉牌坊处站定:


薄雾隐隐,透出坊后两道长长的玉阶,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如双臂虚张,迎人入怀,黑玉阶表面布满尖刺,如獠牙戟张,令人望而生畏;而白玉阶光润如脂,平滑如镜,叫人见之生喜,但厉南星摸摸腕间的针囊,沉了沉气,却迈步就登上了黑玉阶。


尖刺穿破鞋底刺入足心,密集的疼痛袭来的同时,他感到了多年不曾有过、以为早已遗忘了的饥饿、干渴、困倦和虚弱。修仙历经千辛万苦,得道成仙之时,便摆脱了生老病死之苦,不坠地狱,不入轮回,似乎连常人的情感也一一弃绝,越是上仙,越不近人情,那三十三重天宫上住的,多的是不问红尘的鼎仙,可厉南星不同,他肉身未脱,在散仙中也几乎是最低一等,若不是替天庭镇守徂徕培育灵芝有改造荒岭之功,也是无权在天庭中行走的。天宫无四时、无日月,无需饮食睡眠,只凭修炼增补灵气即可,所以这饥渴困倦虽难受,却也令厉南星感喟怀念。


他调动灵力往上迈步,抬脚后并无血渍滴落,靴上也无血色,只因那尖刺并非实物,乃上仙灵力所铸,旨在破仙体耗灵力,不要人随意拾级而上——这偏僻小路不是别处,单有个名唤作觐天梯,乃是为品级不够上凌霄宝殿议事的小仙求见玉帝所设。

天梯分阴阳两道,白玉阶名为极乐道,黑玉阶唤作大荒途,极乐道上尽是人间美事,入者难免流连忘返;而大荒途中,饥渴、困顿、疼痛接踵而至,入者往往知难而退……而最要命的是,两道天梯皆无尽头,不知行至何时,才能感动玉帝得见真颜,是以千百年来,觐天梯形同虚设,几乎被人遗忘。


厉南星算是头一个挑战者。他独身前来,并没知会任何人他的去向,只因人界来的势众,但皆为妖灵;金逐流在下界看护戚的尸身,不在他身边,故而帮不上忙;火凤一族出过大罗金仙,陆小凤却还涅槃未成不得正果,难以助力不说,估计还会对他的决定百般阻挠……本来他们也不知还有这觐天之路,厉南星也打定主意隐瞒。追命倒是玄门正宗可作助力,但他怎舍得让胞弟受苦,厉南星习惯了独来独往,能倚靠的也从来只有他自己。


本来二弟一世坎坷,阴差阳错间与一只妖有了纠葛,落得人身入魔,他做长兄的已是未尽教护之责,如今那蛇妖用身家性命换来五宝,又是为了助惜朝解救自己,于情于理,厉南星都觉得,该为二弟和戚少商竭尽全力。


所以他只带了数百枚金针,对应人身365处穴位,打算在着实撑不过去时,用金针刺穴之法坚持。这法子是他这一门师祖厉胜男所创,这女仙一生刚烈,爱憎分明,是以法术也狠戾乖觉。金针刺入穴位,能激发潜能,摧涨灵力,但耗损的乃是元神。师傅当初教他这招,本是万不得已时,遇到强敌玉石俱焚的法子,哪知他会用在此处。


厉南星这边一步一步往上攀行,很快汗湿重衣,但他的身影也迅速隐没在白雾里,天边远远一道银光闪烁的剑芒本来已经跟了他许久,这会儿虽疾射而来,但到底晚了一步,没看清他究竟走了哪一条路。


玉牌坊下剑芒一收,追命自剑器上轻快地跃下,默念法诀之后,颀长剑器越缩越小,顷刻变作一支银簪被他插在发髻上。


追命面带焦虑之色,左右看看这两道玉阶,自语道:

大哥偷偷跑到这里来做甚,他往哪条路上去了?这路通到哪里……该死,他怎么不叫上我和陆大哥一起去呢,我该选哪一条……


可是没人回答他,他犹豫片刻,就迈步往那白玉阶上去:

这条路看起来安全些,大哥必定是走了这条……我得快点追上他问问清楚他要干什么……


可他哪知道,厉南星不选这条路是因为师傅当初说过,这觐天梯上的苦,尚有法子可捱,可那人间极乐,却极易令人迷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追命是无知者亦无畏,且艺高人胆大,是以提步就迈。他走上白玉阶的一瞬间,眼前长路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葱树林。他明白此乃幻境,半点没停留地就闯了进去。


但他踏入林间时,只觉得脑子一阵恍惚,眼前景物一变,显出一座小院。追命手中凭空多了一捆柴,他就像出外劳作了一天的普通男子,大咧咧踢开柴门,扔下柴捆,就奔到水缸前舀水来喝。屋内有人闻声开门,走出屋外递过一条布巾给他擦汗,笑盈盈道“回来了,饿了吧,你嫂子这就烧好饭了”,赫然是长兄厉南星,只是一副村医打扮,信步走到院子一边去整理晾晒的草药。追命几步窜到厨房门口,一边闻着饭香流口水,一边帮着嫂子往外端菜,待满满摆了一桌子菜肴,西厢房门才打开,二哥顾惜朝捧着书本头也不抬地抓了个馒头扭头就要回屋,追命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摁住,大哥也过来相劝,才总算让二哥坐在桌边,一家人和和美美吃完一顿饭。


不知怎地,追命觉得这桌家常小菜分外的好吃,特地留了些饭菜偷偷包起来藏好,待家人回屋休息后,溜出小院,直奔树林深处而去。

追命觉得自己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另一所宅子,这宅子是伐竹所建,院外依山有一汪山泉。


泉水中有一人正裸身沐浴,追命笑嘻嘻地把饭菜递过去想给他享用,哪知那人却意不在美食,反而长臂一伸,把追命整个人拉下了水——


“李坏!你!我好心带美食给你,你倒好、尽捉弄我!”追命浑身湿了个透,端的有些气急败坏,李坏却不气不恼,从背后把追命拥进怀里:

“多谢你……不过饭菜再香,也不及你美味……我不想吃饭,只想你……”


耳边的呢喃和放肆的动作一下子扰乱了追命的心,他一把按住对方探进白衣下摆的手,有些怯怯地看着对方,然后在李坏低头欲吻的时候,心慌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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