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玄幻］《神龙传》30《斗阴差魂不下地府，得亲助人欲上天宫》
顾惜朝终于回来了。
只是太迟了些。
戚少商的尸身是如此凄惨，实在没法叫人相信，这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玉蟒之王。
他刚刚断气不久，伤口的血还在流。顾惜朝跪坐下来，开始撕自己的衣袍给他包扎，只是怎么也撕不利索。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戚少商的真身。
玉蟒的头，几乎与他一臂等长，那剜去一目的眼洞里，断去的筋络浸着血水，显得分外可怖。另一只完好的独眼，瞳仁也没了光泽，再照不出顾惜朝的脸。
他的手抖得厉害，偏偏自己根本没意识到。
其实就算把他全身衣服都撕成布条，也不可能裹住戚少商的伤口。就算包好了又怎么样，死了就是死了。
但是顾惜朝不想这些，只是近于偏执地，试图为戚少商止血。
他的动作太急，以至于怀里的仙丹咕噜噜滚到地上。同时滚出来的还有个精致的酒葫芦。
他立刻下意识地护住。
仙丹自不必说，那小巧的酒葫芦，真应了那句“机缘巧合”，正是他苦寻半生的三弟所赠。
且不说兄长终获自由不必再受灵气流失滋养荒山的苦累，只说数日前自己找上徂徕欲摘凤凰胆给师傅做寿礼的小剑仙竟是追命，这就叫厉南星和顾惜朝喜出望外。
寻找了半生的兄弟终能重逢，自当狂饮高歌以慰相离，就是团聚七日也不为过。
但是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沾上了戚少商的血。
顾惜朝突然就呆在了那里。
他不动、不言、不听、不看，也不知在想什么。
是在悔恨相逢即是错过？
是在追忆以往同处的悲喜甘苦？
舍得，舍得，我知道有舍才有得，可为何我得到的那么迟，失去的却又如此多？
但是顾惜朝也没有太多时间任情绪崩散，只呆愣了一会儿，就又手忙脚乱地去有容兜里掏东西。
他突然想到要招回戚少商的魂魄。
黄纸散了一地，辟邪的朱砂令他十指红肿，他连换七种引魂阵，却都以失败告终。
莫非是戚少商的魂魄还未入地府？
他仓惶间想到一种可能，就又任性地施法想要见魂——
但他已不可能再看见。
只因他已成魔体，已不能施展玄门法术，否则便会伤及自身。
于是他守着个凄惨的尸首，从清晨到日暮，到深夜，又迎来另一个黎明，不知换了多少阵法，耗费多少气血。
到最后他已近疯狂：
为什么我还是看不见他？
是不是剜了双目，才能开慧眼见魂？
能吧？能吧？能吧！
他并指如戟，指着自己的眼窝。
但是周身突然像是被一团冷气包住，唇上也蹭过透骨的凉，他整个打个寒战：
“戚少商？”
其实戚少商的魂魄一直就在这里。
自他睁眼见到自己的肉身，本也一时难信——不信自己就这么死了，不信至死也没等到那人。
但是阴差已在眼前，絮絮叨叨说着些“阳寿”“天命”的废话，把拘魂索往他颈上就套。
就在此时，他看见了携宝而来的顾惜朝。
阴差拘魂何止万千，还真少见能躲过拘魂索的死鬼，除了当初那个浑身是毛乱改生死簿吓坏十点阎罗的家伙，哪个不是束手被锁？
眼看着这白衣魂魄手中泛起光华，一股清冽的剑气凝于掌心——那是逆水寒的剑魄——不由得心中打鼓：
莫非这又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戚少商，你修行多年爱行义举，阴司判你再世为人，若你顽抗鬼差，只怕要落个孤魂飘零，难入轮回！”
但白衣魂并不答话，只横剑在手，守着自己尸身。阴差们不禁相视叹气，恨自己命苦怎么遇上这么个倔主儿，一边也只好掣起哭丧棒，一左一右攻将过去。
虽然戚少商听不到顾惜朝的声音，但能看到他怀中仙丹的灵气：
那不是五宝凝成的仙丹吗？为何他又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莫非另有什么玄机？
我不能走，绝不能走。
这一战便是一昼夜。
逆水寒剑魄仍是吹毛断发，削金断玉亦不在话下，阴差的哭丧棒也不敢攫其锋芒，更何况它是在这个无所畏惧，又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儿的戚少商手里。
当阴差终于不敌逃走，戚少商才飘飘荡荡地，徘徊在顾惜朝左近，待看到顾惜朝欲自戳双目，苦于无法阻止，情急之下只好扑过去抱住。虽然魂魄与肉身不能沟通，再想切实地拥抱亲吻已是不能。但他此时也只能以这种法子，试图让顾惜朝知道自己的存在。
幸甚至哉，他居然成功了。
顾惜朝颤着音叫了几声，当然是听不到回应，也看不到戚少商其实就在他面前，但他能感觉到脸颊上滑过的凉意：不知是戚少商的触碰，还是他自己的泪？
彼时的顾惜朝，就像个又聋又哑又盲的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感觉。他生怕自己有什么举动会搅散戚少商的魂魄，于是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手来摇晃他的肩膀，眼前有面容酷肖自己的脸在做出焦急担忧的表情。那是个直发明眸的年轻人，胡乱叫着“二哥你醒醒”之类的话，跟着就有一团白色的光，笼住了玉蟒死灰色的尸身。
顾惜朝立时冲过去，却劈头挨了一记耳光。
“没出息的东西！尽瞎忙！”脸上火辣辣的疼让他多少清醒了些，至少能看清自家大哥眼中满满的痛惜，“不先保玉蟒肉身不腐，就算招回魂魄也没用了！”
“大哥，有话好好说嘛，不要打二哥呀！”直发青年言语也直率，动作也直接，立刻掏出药瓶子给顾惜朝的脸颊和手指上药。“二哥你这手怎么肿成这样了？这么不小心......你现在的体质就不要用什么朱砂黄纸了对你没好处的......”
“不用这些？不用的话......戚少商的魂魄怎么能回来......大哥！”顾惜朝突然攥住厉南星的手臂。“大哥，你可有良策？”
见自家兄弟这样，厉南星也是又气又痛，只是这起死回生，谈何容易！
追命忍不住也自扇耳光：“都怪我！ 要不是我非拉着二哥喝酒，怎么会错过救戚大哥的机会！”
他如何与厉顾相认暂不细表，只这戚顾二人之事，连听带问也知个大概。正后悔不迭时，却见顾惜朝又急来拉他：“三弟，你是蜀山剑玄正宗，必有独门秘技！你帮我啊！”
“二哥别急，你别急！”追命急忙并指点向眉间，开天目以见魂。
厉南星已修成散仙，只需凝神屏息自能见鬼。
他二人俱片刻功夫，就看见了戚少商。两边互不能言，戚少商抱拳以礼，兄弟俩拱手以还。顾惜朝也顺着方向细寻，却依然空盲。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我怎么看不见！”
他双目通红，干涩无泪，神情凄惶令人不忍卒睹。兄弟俩一左一右揽住他的肩臂，细细絮絮地安慰。但真正让他安下心来的，还是额头鬓角感到的寒凉气。
“戚少商，你好狠……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救你......”他仰面阖目，双唇微颠，可是也不能感受更多。
追命实在是心疼，嘴上忍不住抱怨：“也不知是谁出的损主意，说五宝是为换大哥自由，其实明明是给戚大哥脱胎换骨成仙飞升准备的嘛！不说清道明……真是混账！”
厉南星本想阻止他胡言，但转念一想，也冷笑一声道：“老天从来都是这样蛮不讲理。惜朝本性善良，为何落得要遭天雷轰顶。真是怪他收妖太过？还不是因为他成了魔物。”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哥这魔身难道还藏着什么玄机？”
“据我所知，魔物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修炼成不死之身，从前那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主，把天庭地府闹得天翻地覆，这你也是知道的，以后天庭便多了个心眼儿。这样不好掌控的存在，自然早除祸患才得干净。”
“可是戚大哥没做错什么呀！为何不明明白白痛痛快快让他成仙？”
“他？他可是罪魁祸首！”厉南星见顾惜朝脸色愈青，知道自己的话他多半是听进去了，“若不是他，惜朝你怎会入魔？若是别的人知道了，都照着去做，你说会怎么样？”
“那......大哥，还有法子救戚大哥吗？”
厉南星见顾惜朝眼中光芒立现，心知此言一出祸福难料，但他身为兄长，又怎么舍得看兄弟从此为情所困？
何况戚少商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令人心寒？
自小被逼离家修炼的苦，骨肉分离的痛，天庭的孤寂冰冷虽造就了他淡泊沉默的性子，但却未磨掉他骨头里的刚强和血性。
“还记得当初那个被压在塔下的白蛇吗？她曾经不慎吓死了自己的夫君，后来是怎么令那个凡人复活的？”
“还魂草！”
“不错！”
“那好办啦！”追命摩拳擦掌，“我们赶紧去吧，咱们兄弟三个，还怕打不过那个鹤童？”
“且慢。从那次之后，还魂草就被移往他处没人知道去向。”
“啊？那怎么办......大哥，你这不是白说了吗？”
“三弟莫急，我看我们兄弟三人，还是去天庭问问玉帝，他究竟把还魂草藏到哪里去了。”
